口述实录｜“送进隔离所就等于被判了死刑”——开鲁县鼠疫幸存者杜纪良老人的血泪记忆

冷暖自知

1941年，开鲁县道德村闹了一场鼠疫，村民杜纪良老人，是幸存者之一，下面就是老人的讲述。

杜纪良老人

我3岁时来道德营子居住，那时70多户，营子有城墙，东西南北各有一个城门，四角有炮台，炮台两层楼，上层有四个炮眼。有警察署，两个大烟馆，六个大车店。两个日本人在开鲁住，有时骑摩托车来，有时不来。当时道德营子车来人往的，很是兴通。

开鲁旧城（图片来源于网络）

记得9岁那年，道德村发生鼠疫，开始发现耗子死，接着人就死，而且越死越多，最多一天死5人，70多户的村最后剩不到10户。整个村子哭声一片，小村子被笼罩在极端悲哀和恐怖之中。
警察署被日本人控制，在村西北角成立隔离所，指使警察四门紧闭，把全村封锁起来。一天三遍挨门挨户检查，摸疙瘩。如果有发烧的、脸色发黄，胳肢窝、大腿腋下有疙瘩都送进隔离所，只要被送进隔离所就等于被判了死刑，别想再活着出来。
当时正是铲地的时候，日本人穿着白大褂，带着白帽子，就露着两只眼睛。分期分批，一次聚二十多户的人，南面一排北面一排面对面站着，穿着衣服摸疙瘩。一个月以后更没有人性了，不论男女全部被脱光衣服，男的站一排女的站一排接受检查，人们既害怕又害羞。谁不老实就狠狠地打，用马靴踢，踢倒了就说是鼠疫，被拖进隔离所。

资料片（图片来源于网络）

一姓栾的姑娘长的比较好，又白又胖。他们以摸疙瘩为名在她全身上下反复乱摸，后来姑娘觉得无法见人喝药死了。老任家姑娘也是被日本人摸疙瘩后害羞，自己在家喝药死了。
隔离所有炕，不烧火，没吃喝，很多人挤在一个屋里，如果挤不下，就给打毒药针，死了就往外拖。夏天，天气闷热得要命，很多人挤在一个屋里，喘出的气和蒸腾的汗气混合在一起，臭乎乎的空气好像要凝住了，总是伴随和缠绕着你，几乎让你窒息进入昏厥状态。冬天，寒风呼呼地刮，地都冻裂了纹，隔离所像冷寒宫一样，一点热乎气都没有，喘气都是一股股白烟，把人冻得不停地抖，疼痛难熬，就像进入了十八层地狱。

在村外一天挖一个坑，死一个也埋，死八个也埋。汤广信20多岁，黄白镜子（长得白）日本人说他是病人，被拖进坑里，汤广信嗷嗷喊，我还没死呢，活生生地就给埋了。穿白大褂的日本人挣钱，每死一个人上面就给他100元赶羊票（钱票），票上印着很多只羊。有的人白天还活蹦乱跳的，黑天就没了。一天，我们正吃中午饭，眼看着从外面进来一只耗子，边走边打晃，不一会就死了，没过两天，我的两个弟弟一夜之间都没了。
丁云阁大腿长疙瘩，被日本人割下来后他就昏死过去，被扔进坑里，那天乌云蔽日，电闪雷鸣，情景凄苦悲凉，突然大风暴雨一起袭来，大量的雨水都流进坑里，说来也巧，他正好头枕着木头，脑袋飘在水面上，因闹病高烧，用水一泡降了温，活过来了，趁着黑天爬回家，捡了一条命。南门外姓褚的，一家三口人一天都死了。全村死了200多人，老公路南的坟一个挨一个的。
过了六七年，村里又闹了一场鼠疫。那时我十五六了，也长疙瘩了。正赶上第二次解放，八路军30多人，赶着花轱辘车往北走，路过道德营子，一副连长带着军医七个人在我家住，杂物伙食都是自己带。他们看我有鼠疫疙瘩，一个三十六七岁的女军医给我做手术，不打麻药（那时他们没有麻药也没有止痛药）把疙瘩割掉就缝上了，血流一地，痛得我几乎昏过去，大约半个月才好。现在大腿根还有刀口的痕迹，是八路军救了我的命。

今年88岁的杜纪良老人每天读报

杜纪良老人今年88岁了，虽然解放前吃了不少苦，可是赶上了好社会，国家每年都给他和老伴生活补助金，吃穿不愁。现在爱看书看报，耳不聋眼不花，订阅报纸和《老年世界》等，生活过得很充实。（张国恩 整理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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